有些人喜欢天不亮?刘凯军
各位老铁们好,相信很多人对有些人喜欢天不亮都不是特别的了解,因此呢,今天就来为大家分享下关于有些人喜欢天不亮以及刘凯军的问题知识,还望可以帮助大家,解决大家的一些困惑,下面一起来看看吧!
1、【作者简介】刘凯军,网名行走的河流,笔名歌者。70后,陕西合阳人,个人经历,当兵,卖饭,上班,打工,自由职业者。爱好诗歌,热爱大地和故乡,热爱河流和远山。喜欢在深夜失眠思考。
2、这是多年前我们被分配至北塔山边防线之前的事情了。
3、初春的西北边陲,位于准格尔盆地东南方向的普通军营,天还没有亮起,营区沉浸在疲惫的睡意中,哨兵走动的脚步声很轻,宿舍上空飘浮着从屋子火墙里冒出的薄薄的不紧不慢的轻烟。
4、天不亮他应该就起来了,他躲在八连连部会议室的背墙后面,或者说他钻进了这片挨着营区公路的白桦林里,这些初植的弯曲细瘦的树苗密密麻麻地反射着干涩的白光。
5、紧接着,就听到他弹奏吉他的声音。礼拜天的营区道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听到吉他声音的应该只是站在树梢上的鸟儿,也许是一只或者是两三只,从树林里只有传出吉他的弹奏声,而往常叽喳一片的鸟鸣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6、我听到了这单调的吉他的节奏,我也起的很早,最后一班哨兵穿着羊皮大衣斜倚着连部大门的门框打盹,我已经走在营区空荡荡雾蒙蒙的军营路上了。
7、六月份即将举行全团新兵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比赛,我的成绩还进不了我们连的前十,我还需努力。班长们说我有这个潜力,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来自山区,我走惯了凹凸不平的山路。儿时每次放学回家,从公路口到家门的十公里路途我都是跑着去跑着回的。
8、班长说,“新兵蛋子,加油!”。
9、他笑着对我说,那闪闪发光的领章和高高在上的帽徽让我羡慕不已。幻想着三个月后我也将穿上制式的军服,拥有闪闪发光的领章和帽徽。我的班长是新疆人似乎从来不笑,喊口令的声音粗而大,像他粗糙的外表,他的鼓励让我感觉到兴奋和不安,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是红晕一片,这红晕最近时常会莫名其妙的出现,这在以前我的老家或者我的高中时代从来没有过的。
10、围着营区跑一圈我得用时十八分钟,一圈是五里路。每一圈我都能听见吉他的单调的声音。那白桦林林密枝繁,吉他的声音显得特别单调,这调子和我跑步的速度一样缓慢乏味。我已经跑了一礼拜了,第一天的兴奋劲早已过去,接下来我知道自己得忍受跑步训练的枯燥期。“度过枯燥期就会迎来明显的进步。”班长说的道理我都懂,我也体会到那种不时出现的枯燥,甚至出现想停下来,想睡觉的感觉。每当我听到吉他叮叮当当的单调乏味的节奏,我都想尽快通过那片紧挨着的公路的林子,以免自己身疲乏力软了身子骨。
11、有人说在早晨清寂的营区公路上,我们的营长有时会独自在营区转悠。他是一个对越反击战回来的老兵,腰里经常别着手枪并且子弹已经上膛。传言说他若看见谁翻墙头就会甩过去一枪,很准地打在那人的胯下,我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但是我在新兵连开训大会上见过他的威严的浓眉,听见过他锋利干脆的训话。
12、黎明前的营区路上只有徐徐蒸腾的湿气在漂荡,然后空气慢慢变得干燥水分消失不见,好像空气变厚了变钝了一样。大约四十分钟后就会有人陆续走出连队的宿舍,有时候会听见牙刷缸掉落地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或者牙缸和水井的铁把手碰触的声音,我独自在这发钝的空气里奔跑,似乎像一柄粗糙的铁块——我在磨自己,我能感觉到那种磨砺的痛苦和身体里筋骨之间摩擦的声音。
13、吉他的声音也像被慢慢干燥的空气打磨着一样,那个弹吉他的人隐在树林里,像一个蒙面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他发功,送出一些互不连贯的乐符,但是他功力太弱,这些符号还没有成型,不具有“杀伤力”,很幼稚,不连贯,没有音乐的节奏感。连树上的鸟儿也对它不感冒,据说树上的鸟名字叫白头鹞子,我在老家就听说过鹞子,一种猛禽,能飞上万米高,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鹞子,现在它们偶尔落在对面的钻天杨上甚至更低的红墙上,一动不动地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在等待着什么。
14、我看不清这些鹞子的面目,当阳光的大手豁开云层露出它四散的热情时候,它们就飞走了,据说飞到不远处的北塔山的悬崖上空,那儿紧邻外蒙。听说我们新兵下连后会有部分人分配到那儿,说真的我不想去,班长说不想去就好好跑,跑到前几名就可以留在营里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15、弹奏吉他的这个人我没有见过,我有时会从密密麻麻的细细的树条缝隙撇见他的绿军装,他的领章上红五角的光芒像一丁点的火苗闪了一次或者两次,他则像一丛新鲜的旺盛的绿草,有时候还会撇见他额头上的白光一闪而过,当然更多的听见他的吉他在重复着同一个节奏。
16、我每一天都早起跑步,当然我也总是能够听到他的吉他声音。我没有去想这个弹吉他的战友是什么模样,可能他也不想知道每一天天不亮围着营区跑步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弹奏和我的跑步一样单调乏味。
17、新疆的春天虽然来的比内地晚,但是今年初春的雨却很勤快。昨天晚上就下起了雨,我想起刚来部队的时候在荣誉室听讲解员讲起去年一场大雨,当地百姓受灾了,我们部队去救灾,有的战友还受了伤,最终我们部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好几个人好获得了二等功呢。我多么想明天早上雨下的大些,这样我就找到不去跑步的理由,可以和其他战友一起进行日常的训练了。比如坐在床头的小板凳上学习军事条例和抄写《解放军报》里的精彩内容或者听老兵弹奏吉他曲。
18、睡在大通铺上我的大腿还在疼,说真的我害怕这种疼的感觉。这种疼在我的小时候经常出现,记得我还因为疼背着父亲哭过很多回,最后那些不平的路途都不再成为磕绊时候,我才露出笑脸,我觉得自己比从前坚强了许多,而现在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19、“疼加、木减、麻不练!”,班长过几天就会问我一两句不咸不淡的话,问完就会说出这句他的上任班长甚至是上上任班长说过的口头禅。是的,除过大腿面子剧烈的疼痛外,我还没有感觉到“麻”,他似乎很清楚我的训练进度。
20、我总是被鼓励,而鼓励我的不是只言片语而是班长的目光,是战友们的羡慕的眼光,这意味着被信任和被期望。
21、第二天早上雨竟然停了,湿润的空气似乎从窗子的木头里洇透出来,我闻到一股木头的味道,湿气是从专门预防煤气中毒事故而设置的最靠边的那块窗口溜进来的。总之,这湿漉漉的空气里夹杂着青草嫩芽破土而出的气息,就好像是我们老家泥土被犁铧翻开溢出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香味道,春天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它一定带来了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一些不知不觉的香味。
22、我照样围着营区开始跑步,在八连连队会议室的小树林里依然传出吉他的声音,只是最近几天它的声音有了明快的节奏,甚至在极其简单的弹奏中有了一个主线,像一种述说这让我想到临别家乡母亲的一直挥动的手。
23、我想起来我们七班长弹过这个曲子,那是在野外训练间隙的时候,他会对盘腿围拢着的我们新兵弹奏这么一个曲子,“又是我爱我的台湾岛。”我记得某位老兵笑眯眯地自言自语,但是我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24、应该是“我爱我的台湾岛”,我想起来了这个曲子是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弹出的极其简单又单调的曲子。
25、我其实想停下来站在不远处听他弹一个完整的曲子的,可是停下来我总是觉得不妥,因为最近空气清新舒服,我怎么可以闲着站在那儿听一首曲子呢?这个弹奏吉他的人已经取得了这么快的进步,我呢?我问自己进步了多少,我掏出手表看了看,看到秒针马上走到12点的位置就模仿班长的口气对自己说,“检验一下你自己,来,准备,跑!”。我像箭一样冲了出去,脚步轻快,节奏密密麻麻像鼓点和急驰的雨点,我觉得风也紧张起来阻止我一样迎着我的脸面朝反方向推我,可是,它推不动我,推我的风给我让开一条狭窄的路,我在营区空荡荡的潮湿的道路上开跑,两边高大的密植的钻天杨像许多竖起的炮筒或者火箭,我回到刚才的起跑点停下来喘着粗气,我看了下表:十五分钟,我很兴奋,长长的出了口气,喉咙里发出了兴奋的“哦”的声音,我进步了一些,可是随机我停止了我的还没有吐完的余音“哦”,因为,我听到树林里的吉他声音忽然也跟着我的“哦”字节奏重了起来,好像是他感觉到我激动的的内心一样,我没有感到多么的疑惑,这也许只是碰巧而已。
26、接下来的几天,我听到他奇迹般地弹奏出了《绿袖子》的曲子,它一遍遍弹奏,我一圈圈地奔跑,他总是把一首曲子弹得熟练后才进行下一个曲子,我也越跑越自如了,我想我应该可以跑出一圈十二分钟的好成绩,我不知道自己的自信来自哪里。
27、白桦林的枝条慢慢由灰白泛出绿意,白色的树身也有了光泽仿佛打了薄薄一层蜡,而打蜡者就是时光就是春天或者就是这些音乐也说不定。
28、我每跑一圈都不由自主地瞄一眼坐在林子里他,却总是看不见他的全貌,他的肩章上的红五角的红光快乐地闪烁着,他的肩章明显比我们班长的肩章多出一两条杠杠,吉他传出的声音不再是单个指头的弹奏方法了,而是夹杂着和弦及“摇指”“柔指”的纷繁的技巧,他的额头上光芒也闪烁不定,我似乎可以看见他的不住摇晃的头,我想象不来他的的面容,我忽然会一面跑步一面想象他的面容究竟是怎么样。
29、时间过的很快,马上就到了五月底了,我想让时间停止下来,也许不知不觉中春天慢慢近了,它悄悄打扮着的世界像一张巨大而柔和的笑脸正在亲近着每一个人,我想沉浸在这种跑步之中,也许我更多的是想把自己融入在这蓬勃的春色里吧,而耳边最好就是这吉他的美好的伴奏声。
30、没有比经历春天的来临更让人心潮澎湃了,我越跑越快,白桦林里的吉他声音也越来越流畅,最后的这几天我听到他弹奏出了九段落的《彝族舞曲》《西班牙斗牛士》,特别是《西班牙斗牛士》的吉他曲,我总觉得那曲子里有一大群奔跑的马,我跟不上这群马的节奏,一开始的几圈我甚至不知道该保持怎样的节奏,但是它激烈冲力让我心潮澎湃。我慢慢似乎听懂了他胸膛里的心跳的声音,我真想停下脚步走进白桦林里看看他跟他打声招呼,可是我是一个新兵,我是一个没有肩章和帽徽的新兵,我觉得自己还不配那样做,只有奔跑是唯一的选择。
31、激烈的比赛总是很快,我没有取得预料的成绩,全团排名前十没有我,我名列十一,回来后班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样的!”他大大咧咧的并没有埋怨我,“明天晚上开表彰大会,准备领奖,小子!”,我以为班长开玩笑,谁知道谁领奖呢!只要明天能顺利地把领章帽徽发下来就好了,我觉得自己努力的还不够。
32、全营新兵“下连”暨表彰大会在营部大礼堂举行,在大会上我看见营长的浓眉,听着他浑厚有力的讲话,他说他要表彰今年的这茬新兵,个个好样的,没有一个翻墙的!表扬他们的“天不亮”精神,他提到了我和其他几个新兵,然后又提到了他的文书——一个老兵,说他通过坚持不懈的锻炼去年救灾落下的伤残已经恢复正常了,今后他可以继续为驻守北塔山边界线的战友们写新闻写评论了,也可以为喜爱吉他的战友教教吉他,为枯燥的生活增添一份乐趣。我这才注意到我身边的那个老兵,他高高的个子,睿智的眼睛,光亮的额头,他扭头冲我笑了一下朝我竖起大拇指,我感到害羞,其实一直是他激励着我,在台下的一片兴奋的掌声里,他用他恢复了的不那么弯曲的右手向大家敬礼。
33、经久不息的掌声充斥着礼堂,我想它一定惊起了停栖在林间高处的鹞子。我觉得自己一定很早就见过鹞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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